第(2/3)页 这个一米九的汉子,突然一屁股坐在那全是冰碴的地上,抱着头,像个受了委群的孩子一样,嚎啕大哭起来。 哭声嘶哑,难听,却像是一把锤子,狠狠地砸在每一个北凉士兵的心口上。 他们是杀人如麻的兵痞,是手上沾满鲜血的刽子手。但他们也是人,也是爹生娘养的。 谁家里没有个在地上乱跑的娃?谁没有个在家里缝补衣服的婆娘? 这洪水是没淹到虎头城,可这洪水淹没的这片土地上,住着的也是和他们一样讲着汉话、吃着面条的百姓啊! 李牧之一直站在高处的巨石上,像一尊黑色的铁像。 他看着那个死去的孩子,那张从未有过表情的脸上,肌肉在剧烈地抽搐。 他那只一直放在刀柄上的手,此刻握得指节发白,甚至因为用力过猛,把那缠着布条的刀柄都捏出了一个深坑。 江鼎走过去,站在他身边。 他没有哭,也没有愤怒。他的眼神冷漠得可怕,冷漠得像这脚下冰冷的岩石。 “不。” 江鼎从兜里掏出那包烟,烟早就湿透了,但他还是抽出一根,叼在嘴里,哪怕点不着,也要尝尝那苦涩的味道。 “这不叫战争。这叫畜生道。” 江鼎弯下腰,从地上的积雪里挖出一块石头,用力地在岩壁上划了一道。 那是他在心里给宇文成都记的一笔账。 “李将军。” 江鼎转过身,背对着那片尸山血海。他的声音没有起伏,像是在宣读一份判决书。 “这孩子,不能留。” 还在哭泣的铁头猛地抬头,瞪着通红的眼睛:“哥,你说啥?!” “我说,烧了。” 江鼎指着那个木盆,又指着水面上漂浮的那些尸体。 “所有捞上来的尸体,不管是谁,不管是大晋的兵还是百姓。” “全部堆在一起,用火油,烧个干干净净。” “你疯了?!” 一名老兵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,指着江鼎,“那是人!死了都要入土为安!你要把他们烧了?那是挫骨扬灰!那是会被天打雷劈的!” 在这个时代,火葬是极刑,是对死者最大的不敬。 “入土为安?” 江鼎突然笑了,笑得让人心寒。 他指着脚下这片坚硬的岩石,又指着四周那茫茫的大水。 “哪来的土?啊?你告诉我现在哪有干土给你挖坑?” “而且……” 江鼎猛地走上前,一把揪住那个老兵的衣领,把他拽到悬崖边上,指着下面那飘满尸体、散发着恶臭的水面。 “你闻闻!你给我仔细闻闻!” “这水里是什么味道?是腐烂的味道!是瘟疫的味道!” 由北凉土法制造的口罩被江鼎扯下,那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味瞬间往鼻子里钻。 “这水我们还要喝!我们还要在这里待至少三天!如果不把这些尸体烧了,等太阳一出,尸体一烂,苍蝇一飞……” 江鼎松开手,把那个老兵推了个踉跄。 “不用宇文成都来打,我们自己就会拉肚子拉死!发高烧烧死!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瘟疫!” “你是想让这孩子入土为安,还是想让咱们这一万多个兄弟给他陪葬?”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。 只有铁头的哭声渐渐停了,变成了压抑的抽噎。 大家都知道江鼎是对的。道理大家都懂,但这道坎,太难过。 这是在挑战他们几千年来根深蒂固的信仰和良知。 第(2/3)页